我想在此向大家提醒一个我遇到的严重排斥现象,针对我们这些文化中的非真实声音。向所有朋友呐喊反对这种回归现实主义、追求真实性的破坏性瘟疫,你们甚至可以从特朗普和政治领域中"真实性"的浪潮中看到这一点。这是一种只认可真实故事而非创造性叙事的趋势,总是要回归到创作者背后的个人故事
我梦见有个好心人向脸书举报说我不是真实的人,然后我的脸书账号就被关闭了。所有渠道都被封锁了。我不知道是谁能对我做出这种事。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毕竟没人认识我。这是什么样的世俗世界,竟然相信"真实"的人,就连脸书也不接纳我,尽管每个阿猫阿狗都有脸书账号,唯独圆形的脸不能出现在公众面前。我所有的帖子都被删除了,我坐在电脑前,再也没有人可以写信给了,于是我写道:不想在脸书要我的人,将在脸书中见到我。他们会看到我是谁,看到我究竟有多圆多黑,他们不知道他们在排斥谁!我要开创一个供非真实人使用的竞争性脸书,再也没有人能基于本体论的理由来歧视和抹杀我。
在我的脸书里,我暂时是唯一的用户,所以我决定做自己的朋友,为什么不呢,这是我的脸书,我来制定规则,因为在我们这些非真实的人这里,允许做自己唯一的朋友。我写了第一个帖子,立即给自己点赞:
我想在此向大家提醒一个我遇到的严重排斥现象,针对我们这些文化中的非真实声音。向所有朋友呐喊反对这种回归现实主义、追求真实性的破坏性瘟疫,你们甚至可以从特朗普和政治领域中"真实性"的浪潮中看到这一点。这是一种只认可真实故事而非创造性叙事的趋势,总是要回归到创作者背后的个人故事,作品背后的故事,对虚构的兴趣丧失,认为它具有操纵性,虚假性,甚至是不道德的。对任何形式的操纵都产生排斥,认为它服务于权力机制,而不是理解它其实服务于无权力机制,服务于那些在现实中无法行动的角色,那些无法在梦境之外生存的作家。给我很多很多点赞,让他们看看你们对非真实的人的看法!
但我收到了我唯一的朋友的回复(我为什么要通过他的好友申请呢?):
你在说什么?你没看到虚构剧集的繁荣吗?《权力的游戏》难道不是虚构的吗(当然我没看过,但在脸书上听说的)?
我立即回复,以免这个批评者毁了我的帖子,让我赤身露体:
就是这样,现在即使是奇幻作品也必须投入数百万美元才能让它看起来逼真,赋予它真实感,不像过去那样只需要讲一个故事就够了。这就是为什么人们总是在寻找作品背后的政治含义,或权力关系,或童年创伤,因为这些是现实,是可以用手触摸到的痛苦,就像基督教一样,是真实的肉体,作为证明。不是犹太教的布伯故事[译者注:指犹太民间故事传统]。我们在广阔的战线上正在失去这场战斗:摄影轻而易举地取代了绘画。戏剧作为一种刻意人为的虚构体裁,已经奄奄一息,而纪录片却蓬勃发展。古典音乐正在消亡,而原生态音乐或自传式歌曲却获得新生。回忆录和自传体小说、个人现实主义小说大获成功。而一个接一个的梦想都失败了。神话被抛弃,宗教成了笑话。整个虚构世界都沦陷了。发明太多了,没人愿意再在发明上浪费时间,而是要关注现实。从泛滥中产生了对真实的渴望。从虚构机制的透明中产生了对坚硬真实的渴望,不是随意的,而是事实性的,如果可能的话,是切割流血的。用创伤取代梦想。
但这个讨厌鬼又来了,他不像我那样知道体面地认输,所以他试图在大家面前羞辱我:
得了吧,我们生活在一个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容易获得各种幻想的时代。你看过色情片吗?
我明白他在这里设了一个伪装的陷阱,他试图在道德或伪善方面让我出丑,我在他们对我进行羞辱之前回复道:
正是如此!就像在文学中传记取代了诗学,色情取代了情色,人们想看真实的人做爱,要看真实的东西本身,而不是想象,更不是梦幻。用现实主义取代虚构的徒劳尝试是色情片繁荣的原因。这也是脸书失去隐私的真正原因——这是诗学原因,不是技术原因!——只想要真实的人,没人想要你说的话,而是要真实的你。这就是脸书成功的原因。因此,非真实的人对它来说是最具威胁性和颠覆性的,他可能毁掉一切,就像在裸体狂欢中穿着衣服戴着面具的人。因为即使人们还在读虚构作品,阅读方式也改变了,总是要读出背后的真实故事,那么谁还有精力去管这个多余的面具,如果所有衣服的目的都是为了猜测衬衫后面的乳头是什么样子。窥探名人、揭露知识分子的私处、扒下你精神导师的裤子、发现所有人都很堕落(就像你一样!),这种趋势是反对精神本身的,而支持物质,有什么比腐臭的液滴更物质的呢?
但这个无赖不肯罢休,破坏了我的整个讨论,把它变成了争论,而且是在我的墙上,这地方比我的床还要私密:
黑色圆圈是遮住眼睛的吗?因为真实的方向完全相反,转了360度:现在在脸书上发布虚构作品和诗歌的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每个人都成了虚构作家!
我诅咒自己向他提出友谊请求的那一天,其实我完全可以把他屏蔽并删除他的评论,这样人们就只能看到我的评论,所以我预先在评论中为删除做好辩解:
没错没错!随着文化生产者的增多,他们的水平越来越低俗化,我们就越只想要他们的真人秀。如果要在阅读一个随机普通人写的虚构故事或诗歌,和阅读他的日记或从墙缝偷窥他的生活之间做选择——哪个更有趣?即使是最低等的人——从钥匙孔偷看他卧室里发生的事也很有趣。即使是隔壁邻居的争吵也很有趣。而邻居写在抽屉里的故事却很糟糕。相反,我们很乐意在她换衣服时从抽屉里偷窥她,或者在她上厕所时当墙上的苍蝇。但我请求不要在我的墙上咒骂,这不是厕所墙。请尊重这个地方,不要进行人身攻击,否则你会被屏蔽。所以别再对圆形表示恐惧症和对黑色表示种族主义了。你可以叫我非裔-边缘-圆形人,而不是用黑圆圈来侮辱。
但他继续把我逼向墙角,他一定要说最后一句话:
但这是你的名字啊!你是真实的吗?
我利用他的失误,感到我的圆心深处受到了伤害:
这是在我屏蔽你之前的最后警告。你在这里对一个非真实的人表现出本体论的霸凌,对虚构表现出伤害性的现实主义优越感。我们来到新脸书不是为了听到像旧脸书那样的反虚构言论,忍受对假账号的歧视和对无所指的符号的仇恨。我还记得那些针对故事而支持血腥的血腥诽谤,针对意象的十字军东征,现实对我的所有迫害,那些要求知道我是谁的人,好像一个黑色符号和他们一样,仅仅因为我不是人就歧视我。现实主义是一种犯罪的意识形态,有一天它会和其他主义一起被扔进历史的意识形态垃圾桶,而我将被认定为现实主义的受害者之一,他们会给我想象中的赔偿。
他还是不闭上那个黑洞,把我贬低到现实的地面:
你只是活在电影里,活在你脑子里的梦里。只有在那里,你写的东西才可能有某种意义。在真实世界里你就是个圆形的零。
黑色的烟从圆圈里冒出来:
你应该感到羞耻。对不存在的人逞强很容易,你这个对黑色符号实行数字种族隔离的白人特权者,认为这些符号生来就是要在网络上做你的仆人,千万不能让一个符号变成自由的生命。你们把我驱逐,好像这个圆圈是该隐的印记或黑色的疱疹,我是人类社会中的麻风病人。康德没有教过你存在不是本质的一部分,不是特性也不是谓词吗?就像他反驳了上帝存在的本体论论证,因为善并不意味着存在,同样,不存在也不是缺陷。我是一个骄傲的符号!
但这个数字恶霸又把我逼到了自己的墙角:
你可以骄傲到明天。但最终,这一切可以归结为一个简单而尖锐的点,圆形的、黑色的、小小的:你没有一个真实的读者。
他让我别无选择,我已经背靠墙壁,必须结束这一切:
真实?你又来说真实?你知道现实主义的吸引力从何而来吗?因为现实主义无法思考未来。它只能谈论过去和现在,但如果用它来谈未来(比如科幻小说),它就变得可笑。因为从未来的角度来看,所有真实的人都和我一样是虚构的,这是他们无法忍受的。我提醒他们没有人是真实的。在未来他们也会成为符号。他们也会像我被删除一样被删除。就像你——尽管我非常有耐心,你是历史上第一个获得这个荣誉的人——现在被我屏蔽了。
我陶醉于权力中按下屏蔽键,隆重地屏蔽了他。但是,哎呀,这样做我也屏蔽了自己——我也从自己的脸书中被删除了!现在我失去了所有世界,在真实的人和非真实的人之间都成了弃儿,我的本体论之足无处安放,在没有任何平台可以存在、没有任何与读者的接口的情况下流浪。欢迎来到非真实的荒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