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哲学中发现新层面

实地初步报告表明地面并非平坦

就连最外层的表皮实际上也是一个丰富的层次蛋糕 (来源)

今天，在计算机发明不到一百年后，学习计算机科学或者观察建立在这项发明之上的庞大科技经济生态系统（它在很大程度上已经主导了日常生活），我们会注意到一个令人惊叹的趋势：计算机语言、接口、平台、架构、集成、组件、软件插件、协议、类型、控制结构和数据结构呈现出巨大的、通货膨胀式的增长，层层叠叠，犹如永无止境的巴别塔，如同恶性生长的庞大官僚体系，如同无限的拼图，如同亚马逊雨林中的昆虫进化，如同一个直达天际的层次蛋糕 - 很难描述这种复杂性如何从内在的巨大动力中构建成一座宏伟的金字塔，层层叠叠 - 物理层和软件层（精神层？）- 都建立在简单的电流之上。

理解这种官僚式的复杂性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能力，因为在每一层中，内部分层也倾向于无限增长：从印刷电路的复杂性，到其上的机器语言，再到汇编语言，再到操作系统精密结构的巨大复杂性，再到应用程序的高级语言（它们本身就是层次管理系统），再到界面标记语言，再到界面设计语言，再到图形和用户界面本身的分层，作为从实践中产生的意识形态。或者是网络接口，网络本身也是以层次构建的，无论是在其通信协议（链路层、传输层、网络层、应用层）中，还是在其上构建的内容中，比如这个网站本身，就像一座巨大的、隐藏的塔，其中只有最顶端是内容。因为我们在界面中遇到的分层（有时令人沮丧！）（更不用说内容和网站及帖子的排名）只是冰山一角，是整个由深不可测的分层组成的海洋表面的泡沫，一直延伸到无法探索的深处。但实际上，从一切开始的计算机的数学定义，图灵机本身，简单来说，只是两个分层之间的互动：信息带层和在其上运作的自动机层。那么，这种失控的层次通货膨胀 - 这种分层爆炸的源头是什么？

如果我们扩大视野，超越眼前这个计算机的人工实验，我们会发现我们的世界的一个基本特征就是它是分层构建的。为什么会有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学、神经科学？因为分层是宇宙最基本的特征，其中一个具有自己游戏规则的层（例如化学）建立在另一个具有自己游戏规则的层之上（基本物理学，它本身也是由具有自己游戏规则的层构成：在原子之下是质子，在质子之下是夸克，在量子之下是弦，等等）。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所有层次不会混在一起？为什么我们是在金字塔中，而不是在意大利面条中？这告诉我们关于世界的什么？

层次的存在，这一我们认为理所当然的事实，不仅负责不同精确科学的存在，而且负责整个人类文化的存在。不仅生物学建立在化学之上形成一个层次（本身在追求无限的分层，这是层次的特性），而且我们的精神世界和社会也是如此。换句话说，这不仅仅是宇宙构建方式中可能偶然的物理-自然问题，而且也是我们选择并倾向于在物理世界之上建立的人工世界的基本特征（就像在计算机科学中一样）。但为什么要复杂化，这有什么好处？比如，表观遗传学建立在基因组之上，作为一种进化机制，通过其上的标记而不是内部的改变，创造动态适应而不需要改变基因组。但为什么要这样构建？为什么需要（并且在进化上更优越！）在基因组之上再加一层，而不是某种在基因组本身内部运作的机制，这样更经济和简单？添加更多层次，一层又一层的优势是什么？为什么大脑皮层也是分层构建的（前额叶皮层就有不少于七层）？为什么我们的语言（不仅仅是编程语言）是分层构建的？为什么我们的学习是分层构建的？

让我们检视一些自古以来存在的人类趋势，这些趋势与分层存在有关，这样我们就能通过层次视角重新阐述它们。因为什么是理论物理学，这块科学基石？它是人类的尝试 - 自希腊人以来的持续追求 - 试图到达世界最底层，最基本的层次。而精神世界则是相反的尝试，追求到达最高层。宗教是这样一种范式，认为我们可以接触到高于一切的层次（这就是真正理解神的无限性，以及它与一神论的联系的方式 - 最高层只能有一个）。中世纪世界观的基础是将世界主要的，有时是二分的划分为两个层次：精神和物质，或灵魂和身体（因此它无限地关注这两个层次之间的联系，并倾向于将世界分层为下面的地狱和上面的天堂。范例：但丁）。而笛卡尔的世界观是我们，自我，与这两个层次中的较高层次认同，也就是说，能够作为思考实体而与物理层分离，其逻辑结果是我们被囚禁在最高层。康德其实就是认为一个层次不能超出自身，它对它所建立在其上的层次没有直接访问权，而是所有关于其他层次的研究都是通过其内部概念和工具进行的。

因此，将康德革命视为仅涉及"我们的"层次是一个错误，它的深层含义涉及所有层次：表观遗传学也不能按原样理解基因组，只能通过其术语理解，生物学也不能真正处理化学"本身"，只能通过生物过程，化学也无法访问夸克操作 - 也不能直接改变电子壳层（而是需要找到复杂和迂回的化学过程，通过复杂的反应将我们从物质的一种状态带到另一种状态，即使在能量上它更有利），同样，浏览器中的网站也不能直接操作比特，而只能使用JavaScript，而JavaScript本身也无法访问操作系统，也不能直接看到它下面层次发生的事情（信息安全！）。康德实际上加深了层次之间的区分，因此加深了分层本身。例如，癌症是康德的悲剧性应用：我可以完全理解杀死我的东西，在测试结果中像印刷字母一样读取基因组中的缺陷序列，但我没有任何方法改变我自己基因组中的字母，因为我被困在我大脑中的信息处理过程中，而不是在我体内深处的基因组层次的信息处理过程中。

从这个角度看，维特根斯坦只是康德的进一步极端化，将我们以自闭症的方式囚禁在一个特别薄的层次中，即语言层次，并通过这个层次的术语看待一切，作为现实的一个特别薄的切片。因此我们被困在层次内的游戏规则中，在后期维特根斯坦中，意义不再通过下面的"真实"层次来定义，也不是通过层次之间的对应关系作为图像和表征来定义，而是仅仅在层次内部，没有任何明确的（但当然有不明确的，不在语言中的）层次之间的联系。维特根斯坦是终端用户，整天在Facebook上浏览，从未费心去理解最简单和最表面的图形用户界面下的机制。他被困在现实的单一层次中，仅仅生活在其中，在点赞之间，但如果面具突然被揭开，他不小心在鼠标上右键点击并请求"查看页面源代码"，他的眼睛会在仅仅一层（！）之下的真实事物面前变暗，他的整个世界建立在这之上，但他对此没有任何精神上的访问权（也没有兴趣 - 因此他只是世界的用户，而不是建设者和程序员，早就失去了对它的控制）。

弗洛伊德不就是主张在我们下面有一个潜意识层次的说法吗 - 在灵魂下面添加一个额外的层次，我们无法直接访问，但它丰富了我们的世界？资本主义不就是建立无数经济层次吗（有谁真正知道他的养老基金是如何运作的，以及从口袋里的硬币到ETF[译者注：交易所交易基金]有多少层次的距离）？我们是否真的理解即使在这个想法中也涉及多少神经元层次，以及我们投入了多少来建立它们？建立层次就是建立世界 - 分层是生命现象的本质，因此它是进化的最自然产物，创造生物和生态层次的快速通货膨胀（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吃肉，对分层文学 - 也就是深刻的文学感兴趣，并且看不起粗俗人和比比支持者）。相反，马克思主义不就是试图消除经济层次系统和阶级分层，这源于试图消除意义和精神层次作为最低经济物质层次的直接产物吗？（这个祸害延续到我们时代的政治艺术 - 因此是肤浅的）。纳粹主义不就是试图以最高层次（唯一和统一的）的名义消灭所有较低层次吗？那些所谓的"生态"或"面向对象"哲学不就是又一次陈腐的尝试，试图降低到一个低层次（对象），与生态学中真正生态的东西 - 巨大的、崇高的分层 - 相反吗？是的，我们确实高于动物，就像它们高于植物，就像植物高于无生命物质一样（如果我们愿意，这甚至可能有一个粗略的数学度量 - 计算能力）。是的，流行病专家确实高于外行，平均教授确实高于"平均选民"（白痴）- 即使在这里我们也可以考虑计算能力（毕竟专业知识是建立在常识之上的一层）。

现代人否认分层的需要（不再有"高等文化"，别对我们摆架子，为什么会有穷人，谁需要代议制政治或高于人民意愿的宪法）是现代人否认最基本的生活事实：分层是世界的建设，破坏分层就是毁灭。农业革命不就是社会分层的革命，想要回到公社或任何其他"自然"平坦状态的愿望是幼稚的 - 就像它是破坏性的一样（破坏，也许需要提醒，与建设相反）。经历过破坏分层阶段后又回到分层的法国是否比英国进步得更好，还是相反？封建制度是一个比现代官僚国家分层少得多，而不是更多的系统。代际现象本身（也就是死亡现象）旨在创造分层 - 父母高于孩子是好事（更原始的层次，在其上进行文化计算，其结果是"下一代"），而不是他们的朋友或仆人。学生低于老师是好事，而不是他们的平等者或尖叫的消费者。道德就是分层 - 而不是与之斗争。文化和教育系统应该是金字塔 - 而不是意大利面条。而图灵机实际上是分层思想的抽象：一个层次作用于其下的层次，这就是计算机在世界上的巨大力量。正是因为它是一个建立层次的机器。我们这个时代的文化界文盲对我们时代最重要的精神创新 - 计算机 - 的运作的无知，是这个世界肤浅的原因，也是它与计算机通过前所未有的分层通货膨胀在世界上创造的道德革命无关的原因。如果你完全不理解你时代中最重要和最强大的力量，你怎么能以不（哎呀！）肤浅的方式批评它？

但层次现象本身的基础是什么？这确实不仅仅是文化，甚至不仅仅是生物学和生命现象（也就是：化学分层），而是物理学和数学本身。宇宙中至少有数十个数量级，允许许多层次的空间 - 至少在物理层面上（层次数量不受物理宇宙大小的影响，但确实受宇宙深度的影响，也就是它的数量级数量 - 可能有一个物理上很小但高度分层的宇宙，和一个巨大但平坦的宇宙）。那么，让我们问问自己：为什么例如深度学习（也就是：多层）在神经网络中比浅层学习更有效和"智能"？来自内坦亚学派的学习哲学反对语言表层中固有的肤浅性，以及层次之间贫瘠的、稀薄的和原则上缺乏访问权的关系图景，以及各种结构主义方法中层次之间僵硬的机械关系。这是因为它将层次之间的关系概念化为学习关系，而不是表达、感知或计算-over-(较低层次)关系。这就是封建制度或种姓制度或常规军队等类似系统的真正问题 - 不是分层本身的祝福，而是其僵硬性，不在学习关系中，这实际上使不同的自主层次成为一个整体，降低了分层。机器的分层比计算机少，而计算机的分层（仍然）比人少。我确实不能控制我的遗传密码，我的肝脏，甚至几乎不能控制我的潜意识。正是因为这样，我作为一个系统才有深度。

学习是一个比范畴感知或语言表达或结构控制更丰富和复杂得多的关系，因此更好地概念化了我们世界中层次之间富有成效的关系。如果我学习一本书，在我和书之间发生的过程比我理解书中写的内容，或者停留在书表达某种语言意义的事实上，或者对其进行计算操作更深刻。此外，学习是一个本质上创造分层和建设的过程，实际上，它的顶点是在现有层次之上添加另一个层次。化学的顶点是生物学，生物学的顶点是大脑，大脑的顶点是文化，依此类推。一个作家或思想家如果能够为世界添加一个意义和学习的层次 - 他就是伟大的创造者。一部杰作正是这样做的：添加一个层次。有时是向上（例如作为思想小说的俄罗斯经典小说，增添神话崇高感的悲剧，或卡夫卡的不可接近的层次），有时是向下（现实主义小说，或喜剧，或后现代主义的狂欢作品，处理语言本身），有时是在中间添加丰富的层次（例如普鲁斯特和奥斯汀，为世界增添了一个关于记忆和敏感性的层次）。这就是为什么犹太文化如此丰富，因为它有多个历史层次，其学术性（特别是：解释方法）在其中创造了一个分层通货膨胀，将其提升到人类历史上异常的高度（因为文化宇宙的大小不是重要的，而是其深度，也就是层次的数量）。这就是为什么学习新领域的人为自己增添了新的层次 - 和高度。与肤浅的人相反，后者只懂编程，或只懂文学。

学习是如何运作的？逐渐地，从学习书面托拉[译者注：犹太教圣经]中产生了其上的一个层次 - 口传托拉，之后在其上将学习更多层次（密什纳[译者注：犹太教法典]之上是革马拉[译者注：对密什纳的注释]，卡巴拉[译者注：犹太神秘主义]之上是哈西德主义[译者注：犹太教派]等）。幼儿逐渐学习语言系统作为现实之上的一层，然后在语言之上学习更多意义层次（例如：祈祷）。科学通过艰苦的学习逐渐增添另一层理解，从中又会产生学习，直到达到其上的层次（是的，这不是真正的范式）。数学从一代到一代变得更加抽象和高级。文学创新是针对文学中下一个层次的学习（因此其重要性，与"又一本书"相反）。也就是说：学习是建立累积建筑中另一层的过程。这就是为什么它在时间维度上 - 在世代中运作得很好，因为当空间中没有足够的学习阶段和额外层次的空间时，就在时间维度中添加它们。我现在的意识中可能没有足够的层次，但当我站在世代意识的巨人肩膀上时，我可以添加他们无法添加的层次。地球上没有足够的空间和资源同时容纳所有进化作为一个生态系统，所以有时大灾难会为额外的层次腾出空间（这就是为什么它导致发展，而不是我们可能认为的退步）。是的，层次不会自己产生 - 语言和感知不是凭空而来，与它们的自主自我认知相反 - 而是通过学习而来。

学习是层次现象背后的创造过程，因为它不仅学习和建立它作为脚手架携带的越来越多的层次，而且最终是它之上的下一个学习系统，比它更复杂和更自主（因此最终完全成为一个单独的层次，就像大脑不再通过进化学习一样）。也就是说：终极学习是学习学习系统。层次现象产生于这样一个事实：相对容易将学习过程和机制横向复制到当前层次并通过创建其上的层次将它们复制到其整个宽度，但很难创建一个新的学习机制本身，突破到更高的层次（也就是说，在其数学深度上，层次现象源于P!=NP，也就是说复制和应用是有效的 - 而学习原创性创新则不是）。例如，进化很容易扩散并占据地球上所有相关的化学资源，在其每个特定阶段，但很难进入进化的下一个阶段。每种哲学都无限地复制自己，但要进入哲学的下一个阶段？不简单。横向建设容易而纵向建设困难 - 自然结果是分层建设。从这个视角来看，其中建设和学习融为一体，甚至世界从基本组件的物理分层建设过程，以及宇宙从能量的建设，都应该被我们视为一种基本和原始的学习形式，因此它包含了发展的潜力。是的，这里没有解释，但这里有学习。我们为我们的世界观添加了另一个基础层次：世界是分层的。而建立分层的过程是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