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蒙尘
为何天才的形象从社会中消失?
天才是如何从具有广泛社会意义的现象转变为个人化的事物?在生产工具是智能机器(如计算机和人工智能)、产出本质上是精神性的(如代码和媒体)的时代,一种新的阶级冲突正在形成,伴随着新的社会差距和分化:大众对抗智力和知识精英,而智力精英则对抗大众(现在常被虚伪地称为"公众")。这种冲突对传统社会来说完全陌生(例如在正统犹太教社会中,大众对天才的服从是显而易见的),它对21世纪具有前所未有的破坏性潜力,因为大众正逐渐在人工智能面前变得低人一等,而另一方面又因为民粹主义民主而成为至高无上的统治者。我们这个时代的被压迫者,生活在虚假意识中(参见脸书意识),他们是否应该被压迫,因为他们愚蠢?当大众支配天才而不是相反时,会发生什么?全世界的蠢人联合起来!(这不就是脸书的定义吗?)
作者:维尔纳贤者校订本
在流行文化的想象中"邪恶天才"或"疯狂科学家"的形象作为天才现象本身的贬值 (来源)
天才都去哪里了?我们能说出几个当代天才的名字?谁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爱因斯坦?或者毕加索?谁是我们时代的达尔文、达芬奇、迈蒙尼德[译者注:中世纪著名犹太哲学家]、歌德、贝多芬?史蒂夫·乔布斯?这个想法很可笑。为什么我们不认识这个时代与那些天才相当的人物?要知道,那些天才在生前都被广泛认可为天才。即使我们忽略世界识字率的戏剧性提高,仅仅考虑到世界人口的增长,我们不是应该认识比任何历史时期多十倍的天才吗?他们都在哪里?

诚然,在每个历史时期都有许多天才未被认可,但我们现在所知的许多天才在他们的时代就已经闻名于世。爱因斯坦获得了全球性的关注和头条新闻,他对战争与和平以及其他议题的见解引起了广泛的共鸣。如果我们将他与当代的爱因斯坦——维滕[译者注:爱德华·维滕,著名理论物理学家]相比较,以及他的观点所产生的影响(他也对战争与和平,特别是我们本地冲突有着强烈关注),差距就很明显了。事实上,在这里可能需要解释爱德华·维滕是谁——这就是问题所在(去维基百科查查吧。希伯来语条目相当简短!)

在智商测试和普及教育时代之前,传统社会中天才的地位——现在我们只能在正统犹太教社会中看到——在启蒙运动和教育普及的社会中仍然存在。在中世纪和近代早期的世界里,每个理性的人都清楚地知道,相对于社会的最高知识阶层,他们都是愚昧的,而且这些差距几乎是无法逾越的。在宗教世界中,一代宗师与普通人之间的差距不是1.5倍,就像100和150的智商差距那样,而是几十倍、上百倍,甚至可能是几千倍。普通人根本无法开始理解天才思考问题的层次,他们承认自己在智力上的劣势。现在在脸书上还有谁承认自己在智力上的劣势?

当然,天才并没有消失,他们仍生活在我们中间。消失的是天才在社会中的功能。社会中不再有天才的地位,或者说这个地位正在严重衰退,因此我们这个时代没有人被普遍认可为天才。最多只是在某个有限的领域(最好是技术领域)获得认可,但认为一个人的卓越智力和精神能力能够赋予他广泛的跨学科视野,这种视野甚至能够达到罕见的预见未来的能力,以及他的观点在任何领域都具有巨大分量的观念——正在消失。天才可能还活着,但"天才"这个物种正在灭绝。如果是这样,难道不是社会在遭受损失吗?

天才的非凡影响力通常不是个人能力的问题,而是源于他们在社会结构中独特而无可争议的地位。此外,一个没有得到认可的天才——例如,没有被培养和照顾——在能力或成就方面不一定能发展成为天才——更不用说他的影响力了(尤其是在实时影响方面)。我们的社会是否正在失去它的天才,因此尽管进步迅速,我们却严重缺乏开创性的、创造性的——怎么说呢——天才般的成就?毕竟,过去的社会,尽管平均教育水平和物质条件远远不如"脸书社会",却在精神和艺术成就上远远超越了现在。这是因为脸书上没有天才吗?

谁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最高知识阶层?天才地位的衰落始于知识分子阶层的崛起——也就是那些能够影响"话语",甚至可能塑造话语的人,比如在新闻界。知识分子是那些在媒体上露面并在露面时取得成功的人——这几乎是过去所有天才都会彻底失败的事情——而这种失败反而会被视为他们的优点,常常被解释为他们的思想太高深而难以理解(!)。摩西的口吃帮助人们认识到他是个天才——而不是相反。在第二阶段,一个更高的知识阶层开始崛起,就是畅销书作家或魅力型演讲者阶层,他们"天才"的证明是销量和点击量,可能还有将复杂深奥的想法(或肤浅的想法)简单化的罕见能力,而不是更为罕见的构思复杂深奥(或开创性)想法的能力。

我们还有什么样的天才?也许是教授们,也就是那些从与社会中心疏离的机构获得天才认证的人,这与从"在报纸上写作"或"在电视上出现",即融入流行话语而获得地位的知识分子不同,也与从其受欢迎程度(体现在通俗化方面)获得地位的畅销书作家不同。社会确实会欣赏教授们的智慧,但永远不会听从他们,而且他们言论的地位在持续下降。这是因为教授们只会被视为某个特定专业领域的天才,而流行智慧特别喜欢重复他们在其他领域的愚蠢轶事,甚至是在普通人能够成功的领域(比如找到鼻子上的眼镜)。这最明显地体现在社会试图通过破坏性和阉割性的拨款机制来控制那些不知道该为社会研究什么的堕落学者。有人会敢浪费任何历史上的天才的时间去写拨款申请吗?这在天才时代(已经过去)几乎是不可想象的想法。科学和科学家的地位在社会中处于低谷,与他们的成就形成鲜明对比。天才从这片土地上消失了。

也许文学是最后一个仍然保持天才地位的领域。有时候流行文化和家庭观众——特别是在以色列,与以色列人民同在的观众——似乎仍然认为作家的言论有价值,但这种感觉也越来越少了。博学多才的人,值得倾听和崇拜的观念,在崇尚自我崇拜的时代已经失去了吸引力,更重要的是——自我倾听。当个人主义时代被自负时代取代时,不再需要一个权威的、冷静的、博学的,最糟糕的是——智慧的父亲形象。(父亲的)阉割已经完成。我们只能哀叹智者和天才阶层的消失,这个阶层曾经是犹太文化两千年来的基础(和目标),这确实是负责产生如此不成比例的大量智者和天才的原因——但显然这种情况不会再继续了。

智者的理念,在希腊化影响和晚期圣经智慧文学的影响下统治了犹太文化,随后在发展成谦逊和模范性的学者形象的法利赛智者阶层中,并在"天才"和"神童"等概念中达到极致——在当今的世俗世界中已经消失。对天才教育的失败(与特殊教育相反)永远不会引起抗议,尽管这些失败正在砍断以色列作为技术领先者所依赖的树枝,也砍断了犹太文化在世界文化中保持特殊和领先地位所依赖的树枝。东方文化确实带来了他们自己的卓越模式,但这些对我们来说是陌生的,在我们看来更像是"书呆子"的形象。美国文化和硅谷仍在培养"极客"的形象,但这个文化英雄已经远离了天才曾经具有的那种广博、深邃和崇高的形象。

那些认为犹太天才是基因问题的人,在犹太复国主义的成功——以及流散地学术文化的毁灭后遭受了致命打击。以色列的人民并不比任何"在其土地上的正常民族"更愚蠢(也不更聪明)。天才(如维滕)主要存在于美国犹太人中。正如正统派思想家所警告的那样,以色列国对犹太民族来说是一场文化灾难(他们可能称之为"精神"灾难),是对物理灾难的补充。富裕和物质主义的美国犹太教也不再是过去的样子了。这个民族曾经知道如何珍视、颂扬并为每一个从它中间产生的天才个体感到骄傲(天才[Gaon]源自"骄傲"[Gaava]),现在却专注于空洞的抽象民族骄傲(但包括俱乐部中的每个成员,哪怕是最愚蠢的),这来自右翼,以及空洞的抽象民族羞耻,这来自左翼。结果是失去了曾经特征犹太民族的智者和天才精英阶层的孵化器。要培养一个天才,与培养一个犹太人不同,有个犹太母亲是不够的——还需要犹太文化和社会。在世俗世界中能否存在正统犹太教意义上的"智者"阶层?在脸书社会中还能培养出天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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