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塔尼亚胡是以色列之王"的观念和法治国家的概念,都与犹太人最初的愿望深深相悖。这些愿望被犹太复国主义[译者注:即锡安主义]为其目的而操纵利用。世代犹太人所向往的末世时代的犹太治理体系,并非犹太人统治,而是宗教无政府主义。正如无政府主义者格森·肖莱姆[译者注:著名犹太学者]所深刻理解的,这是出埃及的民族所带来的伟大政治启示。这一体系反对任何人间统治,因为"除了您,我们别无君王"。关于区块链和其他使犹太无政府主义复兴成为现实选项的技术发展,以及无政府主义作为一神论源头的探讨
几乎任何一个生活在流散时期的历史上的犹太人,都会本能地厌恶地看待当今以色列的内塔尼亚胡个人崇拜和国家体制。几个世纪以来,犹太意识建立在对人间统治的反抗之上。他们认为有缺陷和腐败的统治是属于外邦人和他们的君王的,而犹太人则认为自己不真正服从于任何统治,也不相信统治及其法律,而是直接只服从于上帝本身。与外邦民族不同,犹太人以"除了您,我们别无君王"为荣,渴望回归上帝的国度,而不是"自治"或"犹太国家"。但只有在今天,随着某些技术的发展,这个一直被认为是末世愿景的选项才变得现实可行。
与当代那些将理想中的犹太国家想象为由大卫王朝后裔统治的梦想家不同,阅读原始文献就会发现,这种将过去(君主制)与现在(现代国家)混合的杂糅从来都不是犹太教所展示的终极理想。犹太教的理想完全是一个从未实现的未来愿景(原始的大卫和所罗门王国在道德和统治方面都极其有缺陷,远离救赎)。弥赛亚主义也不是摩西律法中犹太教的原始理想,而可能只是在艰难时期与当时问题重重的政治现实妥协的中间阶段,在犹太法典中获得了(部分)认可,与其他观念并存。实际上,恢复君主制从来都不是犹太教在政治上追求的现实目标(甚至犹太复国主义也不是,也许只有沙巴泰主义[译者注:17世纪的犹太弥赛亚运动]才是)。相反,它宁愿等待上帝之国重临的愿景实现,而不是试图建立人间王国。这种对人间统治的彻底反对也导致它远离任何站在宗教机构顶端的人类领袖——这与其他两个一神教不同,它们有教皇和哈里发——尽管这种组织上的无政府状态要付出代价。因为正是宗教无政府主义是流散犹太教实际实行的统治方式——这也是为什么它从未真正试图返回以色列的原因。
很少人知道,从《托拉》[译者注:即摩西五经]本身来看,正如申命史观所表达的,大卫和所罗门的王国是一个历史性的错误,也许"事后"得到了认可,但绝对不是最初所期望的。事实上,在这些文献中,君主制度被描绘为几乎从本质上就是有罪和导致犯罪的统治,它在撒母耳时代的建立是对上帝的重大背叛之罪,最终几乎必然导致流散。对统治权力的反对,无论是意识形态上还是先知们的实际行动,可能是这些文献的推动力,也是其核心批判信息。那么,原始的理想犹太统治方式是什么?什么是犹太版本的社会自然状态,即启蒙思想家和现代政治哲学家从中推导出国家和统治合法性的那种状态?
从《托拉》最初的愿景来看,从埃及奴役下的人间统治中解放出来的民族,作为极端对立面,转向了一种古老的旷野状态,坚决反对任何人类统治,持续反抗和反权威的无政府主义,包括对摩西本人的权威,这在《托拉》中被称为"硬着颈项的百姓"。正是从这种对人类统治的反对中,产生了一种在古代世界前所未有的统治形式——在这种统治中,国王就是上帝本身,每个个体直接服从于祂。在这种状态下,发生了一种社会契约仪式,每个个体都在西奈山上站在上帝面前,与祂立约,就像古代世界臣民与人间君王立约一样。
这实际上是犹太教的核心政治愿景,它是一神论发明的基础,使其成为第一个一神教,因为在摩西律法中,上帝根本不任命代理人作王(这与古代世界所有宗教有着深刻的不同)。对人类和君主统治的无政府主义式反对创造了对单一超人类权威来源的需求,即唯一的神。这种反对也创造了律法和诫命的革命,因为在缺乏任何由人确立的具有权威的人类法律的情况下,只有超人类的法律才有社会规范的合法性。这就是宗教性公民法的创新理念和对世俗法律的反对的由来(后来的君王也要服从宗教法律,而且永远不是法律的来源)。摩西不是国王,他的后裔被刻意描绘成可悲的罪人,而不是继承人。摩西只是上帝话语的使者——这就是先知概念的来源,他是圣经中的终极英雄,而不是被描绘为连续失败和犯罪者的国王,包括大卫和所罗门。
因此,犹太教中固有的对统治的反对不仅涉及外来统治,还涉及任何人对人的统治本身,因为这是对上帝统治的背叛。这就是为什么既反对奴役,也反对偶像崇拜,即通过雕像崇拜上帝——因为这些都是在人与上帝之间设置障碍。这种理想也许从历史上或甚至从圣经历史叙述来看都从未实现过,除了约书亚之后的短暂时期,那时人人都在自己的葡萄树和无花果树下。因此它仍然是末世的乌托邦,但这正是技术将在本世纪继续使之成为可能的乌托邦:建立一个真正的犹太国家,其中没有人间统治,只有社区的计算机化管理。犹太民族国家是一个荒谬的内在矛盾,犹太教法国家也是如此,因为现代国家的统治与犹太无政府主义观念相悖。因此,内塔尼亚胡的统治是对天国的背叛,统治越是装腔作势地模仿王权和追求永久性,这种背叛就越发明显。摩西肯定不会投内塔尼亚胡的票。
续第二部分:告别哈拉哈国家——迎接卡巴拉国家[译者注:哈拉哈指犹太教法,卡巴拉指犹太神秘主义]